逃离这朵云

有些人你不必等

过期悸动

究竟是怎么在一起的,龚子棋也不记得了。只模糊地记得人很多的后台,门外来往的人影,昏暗的更衣室,汗水,肾上腺素。高杨闻起来香得异常,吻起来亦是。他浑身都软,像一朵云,也像一只真正的羔羊。


当然,严格意义上他们也不算在一起过。在工作环境里他们还是不相熟的同伴,除了音乐没什么共同话题,旁人看来见面能打个招呼开句玩笑就算是关系不错。龚子棋是痞坏爱玩的公子哥,高杨是传统意义上的优等生,没人会主动将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。


但是那句话怎么说?总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往往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。这样属性不合的两个人在床事上却意外地契合,于是从一开始荷尔蒙作用下的冲动行事,到公演结束默契地交换房间号。趁着节目的余热还未消散殆尽,他们也因工作原因保持着一段时间单纯的肉体关系。


直到那年疫情来袭的春天,高杨被困在北京回不去家。闲聊中得知龚子棋也要独自过年,心血来潮地给他发了讯息:要不我去你家吧。


龚子棋看到这条消息愣了一会儿,跳起来开始收拾猪窝一样杂乱的房间,光着脚扫了半个屋子才想起来其实他有拒绝的权利。但是没什么拒绝的理由,相反的,他很期待高杨的到来,这对两人都没什么坏处。于是他说:好。保持一贯的酷哥人设。


高杨像是要把家也搬来。开门的时候龚子棋想。不远的路程他提了一个箱子两个包,还有一大堆吃的。整个人包裹在那件他心爱的绿色羽绒服里,毛茸茸、软绵绵,像一只南极迁徙来的企鹅。


两个人笨手笨脚地弄了晚饭,主要是高杨笨手笨脚地做饭,龚子棋笨手笨脚地帮倒忙。晚上躺下的时候龚子棋才突然意识到,这是他们头一次共同过夜。之前总是做完就走,他甚至没有考虑过彼此打不打呼噜。好在高杨的睡相还不错,龚子棋看他安然的睡颜看了半宿,常态性失眠困扰着他,但他没有出声。


他们看电影,打游戏,喝酒聊天,偶尔也一同做做功课,做爱,换着花样做爱。龚子棋的猫很喜欢高杨,每天早晨在高杨赖床的时候要钻进他怀里摄取余温,龚子棋会用新长出的胡茬蹭他软嫩的皮肤,脸颊、小腹、腿根。烦得高杨起身用枕头打他。做尽普通情侣同居时会做的事,但是从不吵架。


做完爱失眠的夜里龚子棋去阳台抽烟,听见拖鞋趿拉的响动,他没回头。高杨就这么从背后抱上来,脑袋搁置在他后背,仿佛在听这具身体里的响动,头顶毛躁的头发搔痒着龚子棋的脖颈,一句话也没说。


北京二月的风很凉,龚子棋摸了摸高杨的指尖,也很凉。万家灯火稀疏地亮着,代替了这个城市的星光,烟屁股橘红色的火光一闪一熄。龚子棋忽然觉得他们身处孤岛,在这闭塞的桃花源只有他和高杨,孤立于整个世界。他好希望这一刻停留再久一些。


那个月过得很快,转眼就到了真正褪去寒潮,充满暖意的春天。高杨走的那天阳光也很好,他挥挥手说拜,老龚。


其实之后他们就很少再见到。这段荒谬的关系好像开始时那样突然地结束了。因为工作逐渐解绑,各自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,穿梭于世界各地,忙碌得连共有的交际圈群聊都冷却下来。也就这样了。龚子棋想。清理聊天记录时一并把高杨的对话框也删除了,他根本不记得上次他们讲话是什么时候。

————

又一年冬天,聚会上龚子棋喝多了打车回家。电台在放张国荣的夜半歌声。


只有在夜深,我和你才能

敞开灵魂,去释放天真

……

终会有一天,把心愿完成

带着你飞奔,找永恒。


模糊的醉意中他忽然想起那一天下午天气很好,高杨看着书在沙发上睡着了,阳光洒在他脸上,连绒毛都看得清晰,他微微颤动的睫毛,散落的额发,呼吸的起伏,一切都让龚子棋很想很想吻他。于是他低下头去,咫尺之间高杨却忽然睁开眼睛。四目相对,停滞了数秒,龚子棋坐直身子避开了。


“几点了?子棋。”高杨声音还因为刚睡醒而惺忪沙哑。

“十年过去了,小高,你可真能睡。”

“是吗?那我们在一起十年了。”他听见高杨低低的,几不可闻的笑。


在一起。原来他很想要和高杨在一起。为什么从来没有想到,为什么从来不去正视这份心意。酒精的潮热和这迟来的想法让他心跳加速,掏出手机拨通沉寂许久,落灰的电话号码。


“高杨,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。”

“嗯?老龚?”电话那头传来他爽朗的笑,和觥筹交错热闹的人群声。“大冒险输了吗?”


“不是,是认真的。我知道这句话早就该跟你说,但是却一直在回避,我以为我们不会有长远未来,就忽视过滤掉这份情感,但实际上我根本没法忘记…有关你的一切。我喜欢你,高杨,尽管有些晚了,和我在一起吧。”


电话那头也沉默了,他听见高杨来到了更安静的地方。


“其实那段时间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很久。但是现在不行了,一切都过去了,一切都太晚了。”他顿了顿“你知道吗?第一天的晚上我根本没睡着。”


龚子棋说嗯。但是却没有挂电话,滋滋电流声在沉默中回响,他听见高杨哼起歌来,是California Dreamin.


原来在俗世中悸动和罐头一样,都会过期的。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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